荐文 张宇燕、冯维江：新时代国家安全学论纲

  统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艰巨任务，亟须总体国家安全观指导下的新时代国家安全学理论提供分析框架和学术洞见。从厘定安全水平、安全能力和安全威胁关系的基本框架出发，能得出七个理论命题，即绝对安全没办法实现；为趋近绝对安全而持续不断的增加安全投入，最终将陷入安全困境；封闭条件下，国家实现相对安全的努力应当止于均衡安全；开放条件下，霸权国可能生产出超过均衡安全的安全能力，并倾向于选择这样一些国家作为“保护”或掠夺对象：发展成果产出效率相比来说较高、安全能力产出效率相比来说较低；遵循不同技术路线分类处理有意安全威胁和无意安全威胁，比将两类威胁混合在一起处理， 能达到更高的安全水平；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关键是实现“大禹改进”，让来自其他行为体的有意安全威胁能力转变为防控共同的无意安全威胁的能力；合理配置安全能力冗余和加强国家系统安全投入，是应对不确定安全威胁的重要方式。

  假定一，国家和别的可能影响国家安全的博弈者是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理性行为体。

  假定二，安全是一种利益，是让其他具体利益得到保障从而免于损失威胁的元利益，安全利益是国家的第一需要。

  假定三，安全不是无成本或零代价的，支付成本来投资并生产安全能力时，一般遵循边际产出不变或下降的规律。

  假定四，全球范围内不存在可以裁断不同国家之间全部分歧或冲突的单一权威，换言之，不存在世界政府。

  (一)安全：状态、能力和投入。安全就是行为体的利益相对处于没有危险和不受内外威胁的状态，以及保障持续安全状态的能力。与安全能力相关的是安全投入。安全投入未必直接或线性地体现为安全能力。

  (二)积极安全、消极安全和安全困境。积极安全，即通过主动作为的安全投入改善安全状态而实现的安全。消极安全，即不进行新的安全投入甚至降低安全投入的情况下安全状态能够维持既定水平不变所实现的安全。安全困境，即安全投入增加但安全水平不升反降的状况。

  (三)绝对安全和相对安全。追求绝对安全的目标，是希望能够通过全面且无 限扩大自身对其他利益主体的力量优势，来试图消除所有的不确定的威胁，确保自身处于不受威胁或免于危险的状态；相对安全并不追求完全清除内外潜在威胁甚或以压倒性威胁他者的以攻为守、先发制人的方式来实现自身安全。

  (四)无意安全和有意安全。无意安全举措一般处理非人为或无意造成的事故或安全风险(这类事件或风险所带来的威胁往往是所有博弈方都想避免但又难以完全避免的威胁)；有意安全举措一般处理人为或有意的破坏或安全事件(这类事件所带来的威胁通常是某一或某类博弈方仅顾自身利益而对其他博弈者带来的威胁)。

  (五)均衡安全。行为体安全能力所能保护的利益与其所产出的发展成果相当，此时的安全水平为均衡安全。

  命题四：开放条件下，霸权国可能生产出超过均衡安全的安全能力，并倾向于选择这样一些国家作为“保护”或掠夺对象：发展成果产出效率相比来说较高、安全能力产出效率相对较低。

  命题五：遵循不同技术路线分类处理有意安全威胁和无意安全威胁，比将两类威胁混合在一起处理，能达到更高的安全水平。

  命题六：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关键是实现“大禹改进”，让来自其他行为体的有意安全威胁能力转变为防控共同的无意安全威胁的能力，此时命运共同体之中达到的均衡安全产出水平，可能高于各国分别实现均衡安全的产出水平之和。

  命题七：合理配置安全能力冗余和加强国家系统安全投入，是应对不确定安全威胁的重要方式。

  本文从厘定安全水平、安全能力和安全威胁之间关系的基本框架出发，形式化定义了积极安全、消极安全、安全困境、系统安全投入、绝对安全、相对安全、有意安全、无意安全、均衡安全等研究新时代国家安全的核心概念，并借助这些概念提出并初步论证了七个理论命题。这些理论命题对思考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安全具有较为鲜明的政策启示。

  第一，各国特别是主要大国不应以理论已经证明无法企及的“绝对安全”作为 国家安全的政策目标。

  第二，在开展安全投入时，应该基于对安全威胁及安全成本的合理评估来确定投入水平，不能“不计成本”求安全。在确定特定领域的合理安全投入水平时，应注重利益无涉的第三方评估。

  第三，在进行资源分配时，要统筹兼顾发展目标和安全目标。在进行安全能力投入规划和发展成果投入规划时，应实际做到一起谋划、一起部署，实现“有相对安全保障的发展成果”最大化。通过改进技术或改善管理等方式来提升产出效率很重要。无论是提升安全能力的投入产出效率，还是提升发展成果的投入产出效率， 都能增加“有相对安全保障的发展成果”。

  第四，对那些发展成果产出效率相比来说较低特别是出现长期下行趋势的霸权国应高度警惕。这样的国家倾向于对外“溢出”安全能力，表现为逼迫一些发展成果产 出效率比它高的国家成为向其支付更多“保护费”的安全盟友，并纠集盟友共同“掠夺”另一些发展成果产出效率比它高的国家。

  第五，应区分国家安全威胁的性质，确定其是否包含主观意图，按无意安全威胁和有意安全威胁分类施策。在实施安全治理时，一方面应避免将无意安全威胁当成有意安全威胁处理，人为制造出“对立面”；另一方面也应避免将有意安全威胁当成无意安全威胁处理，麻痹大意而发生颠覆性风险，还应注意辨别无意安全事件被人利用，制造威胁生出有意安全威胁的复杂现象。

  第六，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关键，是通过树立命运共同体意识，将国家之间潜在的敌意逆转为善意，从而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更大范围内更加一体化地高效配置资源，在新的均衡安全点上，实现更高水平的有安全保障的发展成果产出。

  第七，应重视政策空间预留和应急物资储备，为应对冲击及危机后的恢复重建留足安全冗余。一方面要保证有关政策和物资准备的充足性，及时研判形势和更新资源。另一方面要注重相关准备实施的有效性，通过压力测试、实战演练、应急培训等方式锻炼储备应急运用能力。

  第八，坚持党的领导和集中统一、高效权威的国家安全领导体制，是维护和塑造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安全、推进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的最重要的国家系统安全能力。为持续推进此类能力建设，一定要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以政治安全为根本，赋予政权安全和制度安全在国家安全工作中的优先地位。（作者：张宇燕，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国家全球战略智库首席专家、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冯维江，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国家全球战略智库副秘书长；本文为缩减版，注释从略）

  大外交智库即大外交青年智库（Youth Think-tank Of The Glory Diplomacy，简称Glory Diplomacy 或GD）是一家创办于2017年的以外交为主的综合性战略研究机构，创始人是王盖盖。2020年，大外交智库又在中国深圳成立专门咨询公司，目前已成研究青年外交与青年发展、国际关系与国际组织、跨国企业与全球治理等事务的综合性全球思想库。

  此前，大外交智库聚焦在二十一世纪中国与全球大外交领域的青年原创方案、青年发展计划和青年外交延伸的助力与服务，推动大外交青年智库在对照全球外交发展、对接世界高端智库、对比新型平台建设的三原则下为中国大外交的发展贡献青年力量和方案，也特别提倡、鼓励并支持大外交领域内青年大胆原创小心求证来实现价值增值，以期实现全球青年价值最优，从而聚集了全球各地区有志青年一起在当今时代为实现个人、社会和国家发展目标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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